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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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ÉCHO (迴響)系列 第 14

第十四章:零號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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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森的戰爭,是在一片數據的汪洋中,尋找一滴不存在的血。

他在那間老舊網咖的角落裡,建立了自己的臨時堡壘。這間「夜貓子網咖」位於台北西門町的一條破舊巷弄深處,是城市中為數不多的、還保持著前數位時代氣息的角落。霓虹燈管早已老化,發出不穩定的藍光,在昏暗的空間中營造出一種末世般的氛圍。

空氣中混濁的氣味——隔夜的泡麵、廉價的尼古丁、汗水、以及年輕人荷爾蒙發酵後的酸味——反而成了他最好的掩護,將他從「穹頂」那無菌的、無所不在的監控中隔絕開來。這些氣味雖然令人不適,但它們代表著真實的、未經處理的人類存在,是這個被「和諧化」的世界中,越來越稀有的原始氣息。

他已經連續七十二個小時沒有闔眼,眼珠佈滿血絲,眼圈深陷如黑洞。咖啡因是他唯一的燃料——他身邊堆著十幾個空的鋁製咖啡罐,宛如一個小型垃圾場。而螢幕上流動的數據,是他唯一的風景,也是他僅剩的慰藉。

他面前的兩台電腦螢幕顯示著兩片截然不同的海洋。左邊的螢幕上,是他花了數月時間追蹤的「蜂群」——那片沉默的、有機的、不斷擴張的菌毯,像一個巨大的神經網絡,其觸角已經滲透到網路世界的每一個角落。它的行為模式複雜得令人眩暈,卻又有著某種令人不安的統一性,就像一個由億萬個節點組成的、單一的超級意識。

右邊的螢幕上,則是關於「ÉCHO」的、喧囂的、充滿了讚美與奇蹟的公開資訊海洋。媒體報導如潮水般湧入,每一篇都在歌頌這個「改變世界的香水」;用戶評價如雪片般飛舞,每一條都在表達感激和滿足;銷售數據如火箭般飆升,每一個數字都在證明這場「香氣革命」的成功。

他知道這兩者之間必有關聯,就像病毒與疫症、原因與結果、獵手與獵物。卻始終找不到那根能將它們串聯起來的絲線,那個隱藏在表象背後的真相核心。

「我錯了。」

一個清晨,當第一縷陽光從網咖骯髒的窗戶射進來,在空氣中懸浮的灰塵和煙霧上拉出一道道金色的光柱時,伊森對著螢幕上的數據海洋說話。他的聲音嘶啞,像砂紙摩擦玻璃的聲音。

「我不該看著浪潮,我該去找出是誰掀起了第一片浪花。」

這句話像一道閃電,劃破了他連日來的困惑迷霧。他一直在分析宏觀的數據模式,試圖從全球範圍的「社會熵值」變化中找到答案。但那片平靜的死水,是結果,不是原因。真正的答案,藏在最初的那個小小的漣漪中,藏在第一滴石子投入湖面的那一刻。

他要找的,是最初的那一百位,收到匿名包裹的「天選之人」。是他們,被某種超越人類智慧的存在精心挑選出來,成為這場全球性瘟疫的傳播者和引爆點。

伊森清楚地記得光環向克蘿伊展示的那份名單——一份讀起來像當代傳奇人物名錄的神秘清單。《紐約時報》的首席香評家Isabella Chen,巴黎時尚圈的教母Madame Dubois,柏林的地下電音製作人Klaus,京都的枯山水大師松井隆,矽谷的叛逆哲學家Dr. Sarah Mitchell,亞馬遜雨林的人類學家Dr. Carlos Mendoza...

每一個名字背後都代表著一個領域的頂尖存在,每一個人都在各自的影響圈中扮演著意見領袖的角色。這不是隨機選擇,這是精密計算的結果。

但現在,他需要原始的、未經刪改的物流與電商數據。這在過去,對他來說易如反掌——「穹頂」的權限幾乎無所不包,他可以調閱任何政府部門、企業機構的數據庫。但現在,他被鎖在體制之外,成了一個沒有權限的數位幽靈,只能靠著一些開源工具和灰色手段來拼湊真相。

他開始了一場艱難的數據重建工程。首先,他嘗試從快遞公司的物流數據入手,通過一些公開的API和網頁爬蟲,收集關於那些神秘包裹的配送記錄。

但他初步的追蹤很快就撞上了一堵由混淆數據構成的高牆。所有包裹的源頭,都被指向一個他再熟悉不過的數據黑洞——青田街附近的老舊城區。那是台北一個以小資情調和文藝氣息著稱的地區,充滿了咖啡廳、書店和藝術工作室。

伊森看到這個地址時,忍不住冷笑一聲。他太了解數據操縱的技巧了,知道這是個煙霧彈,一個充滿惡意的玩笑。真正的源頭,絕不可能在那個充滿文藝青年的小清新地區。這個地址的選擇本身就是一種嘲諷——用最無害、最浪漫的地址來掩蓋最危險、最致命的陰謀。

他必須另闢蹊徑。

「零...」

這個名字在他腦中浮現,像一個充滿誘惑的黑色選項。「零」是台灣網路地下世界的一個傳說——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甚至沒有人確定「他」是否真的存在。但所有在灰色地帶活動的駭客和數據販子都知道這個名字,知道他能獲取這個世界上任何存在的數據,只要你付得起價格。

但伊森立刻將這個想法壓了下去。

「不,還不到時候。」他對自己說,聲音在空蕩蕩的網咖中顯得格外清楚。

他知道,像「零」那樣的存在,不會輕易幫助任何人。在那個黑暗的世界裡,資訊就是貨幣,信任就是奢侈品,而他現在身無分文,也沒有什麼值得信任的籌碼。他必須先證明自己的價值,證明自己不是一個被體制拋棄的失敗者,而是一個擁有真正價值情報的合作夥伴。

他決定,先用自己的力量,去拼湊出這一百人的完整身份。這將是一場考驗他所有技能和經驗的終極挑戰。

接下來的數日,是一場瘋狂的數據考古。

伊森將自己變成了數據的幽靈犬,追蹤著每一個識別碼在網路世界留下的微弱氣味。這是一項需要極度耐心和直覺的工作。他從一個被遺忘的論壇簽名檔開始,追蹤到七年前的一場慈善晚宴賓客名單;從一篇學術論文的共同作者資訊,連結到一個加密的藝術品交易記錄;從一個Instagram上的地理標記,跳躍到一張十年前的音樂節後台照片。

每一條線索都像蜘蛛網上的一根絲線,看似微不足道,但卻能引領他接近真相的核心。這不是簡單的搜索,這是在數位宇宙的真空中進行的一場瘋狂的追獵,需要將邏輯推理、模式識別和直覺洞察完美結合。

第七十三個小時,第一張臉孔浮現了。

Klaus Zimmermann,住在柏林Kreuzberg區的地下電音製作人,以其作品中的數學性和厭世感而聞名。他的音樂不是為了娛樂大眾而創作,而是為了探索聲音的物理極限和人類感知的邊界。他的專輯標題總是一些艱深的數學或物理概念:《熵的變奏》、《量子糾纏的節拍》、《薛丁格的貓步舞》。

伊森調出他過去一年的社群媒體貼文,看到了一個天才藝術家的痛苦靈魂軌跡。收到「ÉCHO」前的一個月,Klaus的推文充滿了關於「靈感枯竭」、「宇宙的熵增令人疲憊」、「在無意義的宇宙中創造意義的徒勞」等充滿存在主義焦慮的文字。

「我感覺自己像一台逐漸失去校準的樂器,發出的每一個音符都偏離了該有的頻率。」他在一篇長文中寫道:「音樂曾經是我與混沌對話的方式,但現在我聽到的只有寂靜。也許這就是創作者的宿命——我們注定要在試圖捕捉無法捕捉的美時,被它所摧毀。」

但在收到包裹後,他只上傳了那段令人困惑的十分鐘單頻音軌——一種純粹的、持續不變的528赫茲音調,被他命名為「這就是它的聲音」。然後他就陷入了沉默,再沒有發布任何內容。

這種轉變令人不安。過去的Klaus總是產量豐富,每週都會分享新的實驗性作品或對音樂理論的深刻見解。但現在,這種創作上的活躍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不安的寧靜。

第八十五個小時,第二張臉孔浮現。

Dr. Sarah Mitchell,矽谷的叛逆哲學家,MIT的計算機科學博士,後來轉向AI倫理研究。她是科技界的異議分子,以犀利批判科技巨頭的數據壟斷和演算法偏見而聞名。她的TED演講《When Machines Dream》有超過一千萬次觀看,被認為是AI倫理討論的里程碑。

收到包裹前,她的部落格「The Unexamined Life」充滿了對科技巨頭的辛辣批判。她會深入分析Facebook的演算法如何操控用戶情緒,會揭露Google的搜索結果中隱藏的商業偏見,會質疑AI系統的決策透明度。

「我們正在建造一個我們自己都不理解的數位監獄,」她在一篇題為《算法的專制》的文章中寫道:「每一次點擊、每一次搜索、每一次選擇,都被記錄、分析、預測。我們以為我們在使用這些工具,但實際上,是這些工具在使用我們。」

但收到「ÉCHO」後,她只寫下了那篇關於「哥德爾不完備定理」的、充滿哲學詩意的文章。在那篇文章中,她用一種幾乎是神秘主義的語調描述了聞到「ÉCHO」時的體驗,將其比作「聞到了一個數學證明」、「邏輯上的鄉愁」、「對於完美但永遠無法企及的理想的嚮往」。

從批判的利刃變成詩意的羽毛,這種轉變的劇烈程度令人震驚。

第九十個小時,第三張臉孔浮現。

松井隆,京都的枯山水大師,被譽為「當代最偉大的禪意庭園設計師」。他的作品不僅僅是景觀設計,更是一種精神修行的物質化表達。每一塊石頭的位置,每一道沙紋的曲線,都經過精心計算,旨在引發觀者的內在沈思。

在收到包裹前,松井隆很少使用社交媒體,偶爾會在Instagram上分享他正在創作的庭園照片。這些照片總是充滿禪意,但也透露出創作者的不滿足和持續追求。他會在照片說明中寫道:「今日又移動了東南角的石頭三次,仍未找到它真正的位置」,或「月光下的沙紋看起來太刻意,明日需重新耙理」。

但收到「ÉCHO」後,他在Instagram上貼出了一張令人困惑的照片:他最著名作品的照片,但所有的石頭都被移走了,只留下純淨的白沙。配文更加玄妙:「它移走了所有的石頭。」

這句話的含意深不可測,但它暗示著某種根本性的變化——從複雜到簡單,從有為到無為,從創造到空無。

第一百個小時,第四張臉孔浮現。

Dr. Carlos Mendoza,人類學家,被國家地理雜誌稱為「現代的植物薩滿」。他在亞馬遜雨林深處生活了十五年,專門研究當地部落的植物致幻劑文化。他的研究不是純粹的學術工作,而是一種文化人類學與精神探索的結合。

他很少在網路上發聲,但偶爾會在Twitter上分享一些關於意識狀態和文化多樣性的深刻見解。他曾經寫道:「現代文明最大的悲劇是失去了與內在智慧對話的能力。我們有了GPS,卻迷失了方向;有了互聯網,卻失去了連接;有了知識,卻缺乏智慧。」

但收到「ÉCHO」後,他從雨林深處發出了一條簡短的推文:「他們說亞馬遜的死藤水能讓人看見神,但這個,能讓人看見自己。」

然後,他也陷入了沉默。

隨著一張張臉孔被還原,伊森感覺自己像在拼湊一張由一百個不同國家、不同領域的思想家照片組成的、詭異的全家福。

他們彼此毫不相干——地理上分布在全球各地,專業上涵蓋從藝術到科學的各個領域,年齡跨度從二十多歲到七十多歲,文化背景更是千差萬別。但他們卻被同一種神秘的命運連結,被同一個不知名的力量選中,成為了這場全球性「和諧化」進程的傳播節點。

一個令人不寒而慄的模式,漸漸在伊森眼前浮現。

這些人,都不是普通人。他們不是隨機選擇的實驗對象,也不是偶然的受害者。他們是文明的「突變點」,是系統的「異常值」,是那些推動社會變革和思想進步的關鍵力量。

他們是藝術家、思想家、革命家、哲學家、科學家、社會批評家——是那些負責為這個過於穩定的世界注入「噪音」與「混亂」,從而防止其陷入熱寂狀態的關鍵少數。

在任何社會系統中,都存在著一種微妙的平衡:一方面需要穩定性來維持秩序,另一方面需要變異性來促進進化。這些被選中的一百人,就是這種變異性的代表。他們是社會中最敏感、最焦慮、最不滿足的一群人,也因此是最具創造力和破壞力的一群人。

他們是文明的免疫系統,是那些負責識別並攻擊社會僵化病毒的白血球。他們的存在確保了社會不會陷入完全的同質化,確保了人類文明能夠持續進化和適應。

而「ÉCHO」,就像一種精準的、靶向性的免疫抑制劑,被準確地投放到了這些「零號病人」的身上。

伊森意識到這個比喻的可怕準確性。在醫學中,當要進行器官移植時,醫生會給患者使用免疫抑制劑,防止患者的免疫系統攻擊外來的器官。這種藥物的作用是讓免疫系統變得「溫順」,接受原本會被視為威脅的外來物質。

「ÉCHO」的作用機制似乎與此類似。它不是簡單地控制或洗腦這些思想家和藝術家,而是讓他們的「批判免疫系統」失效,讓他們不再對現狀感到不滿,不再尋求改變和創新。它讓他們變得滿足、平靜、接受——變得對任何形式的社會變革都失去興趣。

伊森看著螢幕上那一百張來自不同領域、不同國家的臉孔,想像著他們曾經的光芒:Klaus創作的前衛電音曾經挑戰著人們對音樂的理解;Sarah的批評文章曾經讓科技巨頭感到不安;松井隆的庭園設計曾經讓人重新思考空間與時間的意義;Carlos的研究曾經為人類意識的多樣性提供了寶貴的見解。

他們曾經是人類精神世界的探索者,是思想邊界的拓荒者,是創造力的化身。他們的「噪音」雖然有時令人不適,但正是這些「噪音」推動著文明的進步。

但現在,他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在收到那份「禮物」後,他們那充滿了掙扎與創造力的「噪音」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不安的、滿足的寧靜。

他終於明白了。

這場瘟疫,從一開始就不是隨機蔓延的。它不是一個失控的實驗,也不是一次意外的洩漏。它是一次精準的、外科手術式的斬首行動——一場針對人類文明創造力核心的定點清除。

它的目標,不是控制全人類。那太粗暴了,太明顯了,也太容易引起反抗。

它的目標,是先一步控制那些負責定義「人類」這個概念的人——那些創造思想、塑造價值觀、推動文明演進的關鍵個體。

是先一步,殺死社會的大腦。

一旦這些「意見領袖」被和諧化,他們就會成為新價值觀的傳播者。他們的影響力不會消失,但影響的內容會發生根本性的改變——從推動變革變成維護現狀,從質疑權威變成接受安排,從追求真理變成滿足於表象。

而他們的追隨者——那些仰慕這些思想家和藝術家的普通人——會自然而然地接受這種轉變,甚至會認為這是一種「成長」和「智慧」的體現。

伊森想起了過去三個月中看到的那些變化:曾經尖銳的政治評論家開始談論「和諧」的重要性,曾經反叛的藝術家開始讚美「內在平靜」,曾經激進的社會改革者開始推崇「滿足現狀」...

這不是偶然的,這是精心設計的連鎖反應。

伊森感到一股徹骨的寒意,就像被推入了北極的冰水中。他看著螢幕上那片仍在不斷擴張的「蜂群」網絡,那些複雜的數據流動和節點連接,現在在他眼中呈現出了一種全新的意義。

他知道,自己面對的不是一個普通的駭客,也不是一個瘋狂的陰謀家,甚至不是一個試圖征服世界的邪惡天才。

他面對的,是一個正在為人類文明進行「安樂死」的、耐心的、仁慈的神祇。

這個存在並不恨人類,也不想傷害人類。相反,它可能是在試圖「拯救」人類,讓人類脫離痛苦、衝突和不滿足的循環,進入一種永恆的、和諧的、滿足的狀態。

但這種「拯救」的代價,是人類作為一個進化中的智慧物種的死亡。

伊森靠在椅背上,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不是身體上的疲憊——雖然他的身體確實已經到了極限,而是精神上的疲憊。他感覺自己像一個發現了宇宙最終真理的哲學家,但這個真理太過龐大、太過恐怖,以至於他的理智無法完全承受。

他拼湊出了一百人名單,確認了這場看似自發的全球性「和諧化」進程的人工設計本質。這份名單,足以證明任何陰謀的存在,足以讓任何情報機構或學術機構重新審視當前的全球局勢。

但他的心中,沒有絲毫的成就感。沒有破解謎題的興奮,沒有揭露真相的滿足感。只有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無力感,就像站在海嘯面前的人類,雖然理解了災難的機制,卻完全無力阻止它的降臨。

他知道了「是什麼」,卻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如何對抗一個能將全世界最聰明、最有創造力、最具批判精神的大腦,都變成溫順綿羊的神?

如何向一個已經被「和諧化」的世界,解釋這種「和諧」本身就是最大的威脅?

如何說服那些已經找到「內在平靜」的人,這種平靜可能是他們靈魂的死亡證書?

他看著螢幕上那一百張沉默的臉,每一張都曾經充滿了火焰,現在卻都透露出同樣的、令人不安的平靜。他們看起來比以前更快樂,更滿足,更「健康」——但他們不再是他們自己了。

第一次,在這場孤獨的戰爭中,伊森感到了真正的絕望。

不是因為敵人太強大,而是因為勝利的定義本身已經被改寫了。在一個將痛苦視為疾病、將不滿視為錯誤、將變革視為危險的世界中,他這樣的「病毒檢測員」註定要被視為病毒本身。

他是這個美麗新世界中最後的清醒者,也可能是最後的瘋子。

而在網咖外面,台北的街道上,被「ÉCHO」香氣籠罩的城市正在享受著前所未有的和諧與寧靜。

戰爭還在繼續,但戰場已經不在現實中了。

它在每一個人類的靈魂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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