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是三失的代表。』

「三師? 像上次在吃飯時，別人稱你老師?」

『三失...是失戀、失意、失業 ...什麼老師...也對，人生失敗組的老師，想要失敗，問我就好了。』

「Allen，我告訴你，以後，你再這樣說自己，我就...我就...我就叫虎兒罵你。」

『啊? 虎兒? 我描述史實，不對嗎?
是妳說，我們IT人，需要知道的，不只是結果、真相、過程，還有細節，那是妳這種菜鳥才會說的...除了妳說的那些，我們還需要知道，最重要的就是...心情，懂嗎?

妳沒有好的心情，就寫不出正常的程式，做不好該有的系統設定，連講出來的話，都會讓聽的人感到討厭。』

「所以，你跟我講話時，心情都很不好囉?」

『啊?...我又不是妳們IT人，我不過就是個臭流浪漢...妳們IT人的規距，關我什麼事。
以前想去的地方，去了；想睡的地方，睡了...台北火車站、淡水捷運站、大坪林站、碧潭站...烏來的小溪邊...
呵呵...哈哈哈哈哈....人生是這樣子的嗎? 』

「你...那時候，你應該不開心吧。」

『心? 就一個深不見底的洞在那邊，那來的心? 好笑...真的很好笑...』

「那現在呢?」

『妳知道，睡在那些地方的差別嗎? 睡台北火車站，會遇到很多街友，環境不太單純，有時候，會被街友趕走，天冷時到半夜，蓋在身上的報紙，可能會被搶走，雙腳可能會抽筋，然後痛醒，痛醒後發現...原來，醒的時候更痛。

睡捷運站外面，雖然不太會有街友趕，但有時，會有警察大大來關心...很煩的，睡到一半被叫起來，要看身份證，要檢查什麼一堆的...我連睡覺的基本人權都沒有耶。

後來，就比較常跑到烏來小溪邊睡覺，但又怕山裡的流浪狗狗，半夜來咬我...台灣這環境，對流浪漢一點都不友善，還講什麼人權...』

「......還有呢?」

其實，我不太想直視，她現在看我的表情，再多看幾次，我可能就定格，不想轉頭了吧。

『現在想想...那個時候，睡在烏來的小溪邊...有時候都會毛毛的，妳知道...就總覺得，好像有人一直盯著我看，明明就只有風聲水聲，連個蟲都看不到的小溪邊，誰會一直盯著我看? 可是閉上眼睛的時候，那個被盯著的感覺，就會跑出來...

有時候，為了壯膽，就在那小溪邊大喊，來啊，出來啊，誰怕你們啊...出來啊......還好那附近沒有住家...不然，我應該會被趕走。』

「為什麼，你要做那些事啊?」

『不然，我還能做什麼? 燉雞湯給妳喝嗎?
那時候的妳，在那裡? 誰知道啊...所以，妳要去跟Peter說謝謝?
妳自己跟小黃去...我才不要去。』

「......你不去? 那你幹嘛燉雞湯來給我?」
『妳要不喜歡，妳可以趕我走或不要喝啊...妳喝了半鍋耶...』

「結案報告那天，你報告到最後，為什麼在董事會，那些臭老頭面前哭出來?」
『那妳為什麼不申請退出這個系統建置案? 小黃說只要妳開口，就可以退出啊。』

「那你幹嘛在我們公司外，對著大馬路吼叫...」
『誰知道，妳站在那邊偷看我啊...妳要早點出個聲，我安靜的離開就好了。』

「好煩耶你...考上學校，後來呢? 每天不上課，就跟那個什麼blue聊天?」
『......原來妳想當我媽啊?』

「才不是...我生氣囉，誰要當你媽，我想當的是........你真的很煩，後來呢?」

我在這病房裡待多久了? 現在這感覺，是開心? 還是放心? 我心裡的那個洞呢? 不見了? 消失了? 現在是幻覺? 時間好像停止了，她如果不要出院...不行，不能這樣想，但是，她出院後，現在這感覺還會在嗎? 如果會，會一直存在嗎? 就像我愛用的Windows NT 4.0 WorkStation...說消失就消失了，消失不打緊，還要被強迫去接受新的作業系統...

『讓我告訴妳，Peter有多絕，公司結束時，Peter 給了我一台，當年最新的數位照相機，做為最後的...禮物，我沒有賣掉，留了下來。

但，他真的太絕了，Peter 真的太絕了，有錢買A6來開，為什麼相機裡面，只附8MB的記憶體，而不是512MB 的記憶體? 如果數位相機的儲存機制，是裝3.5吋的磁碟片，他一定會給我這種款式的，他真的比政治人物還要過份啊!』

「A先生...你在意的是記憶體容量? 而不是他對你做的事?」

我歪頭看了看Asuka...

『A小姐...，妳覺得，我可能只在意記憶體嗎? 怎麼可能。他給我那台照相機，竟然連鏡頭都不能換...妳知道...流浪時，最重要的是什麼嗎?』

「什麼?」

『最重要的是...像妳現在看我的表情，如果我能拍下來，有多好...以後受再多傷，從電腦點兩下照片，看一看，傷就消失了，可惜...那台相機，被我用壞了...』

「為什麼要拍下來?」

『啊...以後看不到，怎麼辦? 』

「......你要這麼想，我有什麼辦法...呢?」

『總之，當時的想法是...開學...表示，我要重新回到人群，過著規律的生活，這是很可怕的事情。

和Peter創業時，對未來總總期待和幻想，結果變成自以為流浪的流浪，在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的狀況下，又被時間，從流浪生活，推回到這個世界...，我兩個晚上沒睡覺，現在還要在扯這些，很煩，真的很煩...』

「那...你就繼續煩吧...我開心就好囉。」

我優雅的走在這個城市 不急不徐
耳邊音樂已穿過好幾條街
有點悲傷 但又陽光
像黑咖啡上的那層浮油 點綴人生
讓苦化為香

轉著傘 只因雨一直下
沒停下的腳步 訴說遠方某個地方

晴天可以休息
但雨中一步兩步 則被稱為力量
怎麼都不怕 那是軟弱的一方
無懼是本護照 而我這本蓋滿了章

我想送給妳 趕走妳心裡的慌
或是陪著妳 走過此生 每一道關卡

(待)

2018/11/11 SunAll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