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程師的職涯,從入門到晉升至 Staff-plus 甚至 Distinguished Engineer,絕非一條單純依靠技術精進的道路。隨著職級的提升,這場旅程逐漸演變為一場包含心理、政治和角色轉型的多維度戰鬥。
我們將深入探討工程師職涯中必然遭遇的六大核心挑戰,揭示那些隱藏在程式碼背後的「隱形戰場」,並以業界資深人士的經驗見證。
職涯進階的路途充滿不確定性,特別是從 Senior 跨越到 Staff-plus 的鴻溝。這段路往往需要數年時間來累積能見度和社會信譽,而晉升的標準卻像一條「移動的標準線」般不斷變動,即使個人表現出色,也可能因此功敗垂成。
在高階職位中,晉升過程變得愈發不透明且模糊。工程師很難確定成就是純粹的個人能力,還是僅僅搭上了大型專案的順風車。這時,晉升更容易受到觀感、敘事和組織「政治」的影響。除了個人能力,晉升還受到情境因素的限制:主管可能缺乏預算或職位空缺,或者因為缺乏內部贊助人,甚至因團隊成員過於資深而難以凸顯個人影響力。
在高階層協作中,確保個人獲得應有功勞極為困難,審核時需要一個清晰的敘事來證明「如果沒有你,這個專案就不會成功」。有時,工程師甚至必須採取有策略地煩人或有禮貌地施壓的手段來推動晉升。例如,Amazon VP Ethan Evans 坦言,他為了升上 Director 曾禮貌地威脅離職,主管往往會優先考慮那些積極爭取晉升的員工,而非安靜、努力工作的員工。
隨著職級提高,軟實力、人際關係和政治意識變得與技術能力同等重要。工程師常見的錯誤是認為「正確性才是最重要的」,卻沒有意識到僅僅「做對的事」是不夠的,人際關係和他人感受同樣關鍵。Amazon VP Ethan Evans 曾因表現得過於粗暴和對抗性強而被解僱兩次,證明軟實力不足的後果極為嚴重。如果工程師過度強硬,反對者會停止與你溝通,轉而在背後談論你,導致政治上的不利局面。
當組織的成長放緩時,零和心態(zero-sum mentality)就會出現,人們可能為了個人職涯動機,採取結盟、搶佔項目或貶低競爭者等政治行為。在管理層級,主管之間存在競爭,下級主管甚至可能試圖透過越級會議中的抱怨來取代上級主管,形成「叛變的風險。一旦你的聲譽受損——例如因提出包容性問題被貼上「難搞」的標籤。
像 Zach Wilson 在 Netflix 那樣曾因行為問題導致 Staff 晉升受阻——這層「包袱」便會毒害未來的職業前景。主管可以透過「敘事」的力量,將同一個事實(例如大量 code review)塑造成積極或消極的表現,這凸顯了上級對員工職業生涯的巨大影響力。
大型科技公司通常有嚴格且有時殘酷的績效評估制度。Amazon 等公司普遍實施「低績效配額」或強制「非自願離職目標」,通常要求每年將 7% 到 20% 的員工標記為低績效者。
對於表現不佳的員工,PIP(績效改進計畫)首先是用於創建法律上的「書面記錄」。大多數 PIP 流程在心理上是不切實際的,主管一旦啟動 PIP,通常已決定解僱該員工。由於主管有壓力需要滿足「低績效配額」,很少有人能成功走出 PIP。在大型組織中,主管擁有決定終止任何單一員工職涯的絕對權力,他們可以透過先發制人地向 HR 講述不利於員工的故事來佔據優勢。值得注意的是,HR 的職責僅是確保流程的法律完整性,而非保護個別員工免受主管的影響。
職涯的成功往往伴隨著巨大的心理壓力。即使是 Google Staff Engineer Ricky,在 28 歲時仍會經歷冒名頂替症候群,懷疑自己的技能,覺得自己像個「靠個人魅力被聘用」的人,必須強迫自己發問,即使擔心自己看起來很「笨」。
甚至,連 GoogleX 的 Chief Scientist Carey Nachenberg 也坦言,這是一個常態性的問題,他曾因害怕標準不同而長期選擇留在舒適區。
這種不自信會使人在職業早期花費過多時間自我質疑,導致 Stripe CTO David Singleton 後悔在職涯早期會議中沒有說出自己的想法,因為他錯誤地以為高階主管知道一切。
倦怠是促使資深專業人士考慮請休假或離職的主因。Meta Staff Engineer Evan King 後悔在職涯早期將整個生活都圍繞著工作,所有的自我反思都集中在作為軟體工程師的角色上,犧牲了外部友誼和人際關係。在最高階職位(例如 IC9/Distinguished Engineer),對成果有極高的期望和責任半徑 ,壓力巨大,甚至 Philip Su 曾主動要求降職到 IC7,以擺脫 IC9 職位的高壓,從事更多他喜歡的技術工作。
此外,Carey Nachenberg 也提醒,當資深人士停止學習新事物時,會變得停滯或陳舊,應該在還有成長空間時留下,而非因害怕失敗而留在舒適區。
從 IC 到 EM 的轉型,或是擔任技術主管兼主管 (TLM),都帶來了新的挑戰。TLM 角色普遍被視為在「同時做兩份工作」,難以兼顧。這導致 Meta Senior Staff Engineer Dwayne Reeves 最終決定從 TLM 轉回 IC,因為他發現在 TLM 角色中,最有利於組織的技術領導工作與他對其下屬的主管職責存在衝突。如果 TLM 嘗試同時擔任自己管理專案的 IC,很容易過度投入個人工作,而忽略了幫助團隊成員排除障礙的需求。
轉型為主管後,工作時間表變得「極不靈活」,擔任主管的職責,如給予關鍵回饋和處理沉重的會議負擔,比擔任 IC 更具挑戰性。新主管可能會犯下未花足夠時間理解團隊成員個人目標的錯誤,權力動態的引入也會腐蝕新主管與前同事之間的關係,使下屬難以保持透明。
因此,主管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取決於主動傾聽和軟實力的運用。隨著職級上升,管理者對於結果的控制力反而會減弱。高階領導者必須學會站上「陽台」觀察組織運作,而不是在「舞池」中親自執行。
做出在哪家公司、哪個團隊工作的決定,對職涯影響深遠。如果加入了不重視個人技能組合的團隊(例如前端工程師加入不重視前端的團隊),可能會導致文化不適應和初期表現不佳。此外,過度融入單一公司的「特殊文化」(如 Amazon 的領導力原則)可能會限制你在其他地方成為優秀的工程領導者。
雖然在一家公司長期累積信譽很有價值,但轉換公司有時是獲得 Staff-plus 職位或擺脫過去負面聲譽的最有效方法。然而,跳槽到新公司時,資深人士需要從頭開始建立信任和聲譽,這會帶來額外的壓力。
總結來說,一個成功的工程師職涯需要的不僅是卓越的技術能力,更包括強大的軟實力、對組織政治的戰略性理解、持續的心理調適,以及在不斷變化的角色和環境中,做出艱難取捨的勇氣。這些挑戰構成了頂尖工程師必須面對的真實職涯景觀。